雨傘

      每一把雨傘,都有一段記憶。

      記得七年前,我在台灣買了一把黑色的雨傘送給了我自己。我們經歷了無數風雨,去到哪裡我都會帶著她。但在五年前的一次日本之旅中,我卻把她遺漏在了富士山下。我發現得太晚,而她早已離開了那裡。也許有人帶走她了;也許她跟其他人走了。從此,我跟她的記憶,就只能像這座富士山一樣,永遠留在那裡。

     後來我換了兩把黑色雨傘。我們亦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。有一把傘我媽很喜歡,於是我把她送給了我媽。但之後,她變了。她離開了我們;我們離開了她。或許,她早已知曉,她雖然受我媽的喜愛,但在我心中,她還是比不上我之前那把。

     另一把黑色雨傘是我和家人一起在台灣挑的。她材質非常好,堅韌、不沾水、收放自如。雖然她價格不菲但有賴於當時我口袋比較深,所以也就毫不猶豫的把她買了下來。有次下雨,我看到一個漂亮女孩站在巴士亭下不知所措。我隨即將她撐開,護著那個女孩,一邊愉快的聊天,伴步走到公司。

     從此我更堅信,男人出門一定得帶把好傘。

     晃眼過了一年半,我突然把這傘給忘了。不是我把她忘在了哪裡,而是我對她何去何從的記憶完全模糊了起來。我把她放在家裡了嗎?還是壞了所以扔了?左思右想後,我才依稀記起。

     當時我變成了個窮學生。為了省下交通費,我經常會騎著腳踏車從左京區一路騎到三條商街打工。有好幾次即使下起了大雨也沒阻止我這麼做。那天我依舊左手撐著她右手握著車把,還一邊唱起歌兒的在鴨川旁奔馳。或許某一次大風把她給吹壞了;或許,她沒能跟我一起繼續吃苦,選擇離開了我。

     現在我手上握著的這把則有點兒淵源。我本來打算很快的就將她拋棄的,但不知不覺間,卻已快用上兩年半了。

     那個人曾經告訴我說:“台灣沒賣黑色雨傘的,多不吉利啊!”,我們還為此小吵了一會兒。她問我:“我找不到黑色的。不是黑色的行嗎?”,我說:“不行”。她繼續問道:“那如果沒黑色的怎辦?你就繼續淋雨嗎?”。我說:“是的。沒有黑色的雨傘,我寧可淋雨”。

     或許我的固執讓她覺得不可理喻。但其實我心裡面是真的真的想讓她體諒到我雨天的時候,就只想撐起黑色的雨傘。

     但她從台灣回來後,卻帶了把黑色雨傘給我。她說這是她媽以前買衣服時送的贈品。材質簡陋、不能自動收放、容易沾水,反正就是丟在倉庫裡面積塵而已,於是就叫我姑且拿去用一用吧。

     原先,我只想暫時性的使用這把這雨傘。畢竟我很清楚這種規格的雨傘並不是我想要留著的。可偏偏,最懦弱的她卻陪了我最久。

     大約一年前,她的傘架早已斷裂,沒辦法撐起大風了。但我依舊把她留在了身邊,小心翼翼的使用。或許我總是在幻想,如果哪一天那個人再次遇上我時,說不定會驚訝道:“誒,怎麼你還在用我送你的傘啊?”

     不過這一天並沒有來,我想也不會來了。前幾天,她的中幹也經不起擠壓折斷了。但我並沒有特別特別的難過,因為我知道這一天總是會來的。只是我還是十分地捨不得。後來我走在路上也好,躲在家裡也罷,獨個兒唱了一天的歌。你知道我唱的是什麼歌的。

     薩古魯說:“The nature of the body is such that anything you touch with a certain level of involvement, will naturally absorb the memory. Not mentally, but physically. This is Runanubandha.”。每一個我們觸碰過的東西,都會跟我們互換一點點的記憶。而這些記憶也會成為我們身體的一部分。我漸漸可以理解為什麼我曾祖母總是喜歡坐在同一個位置看電視。我也漸漸明白為什麼我依然繼續用著那支我二十年前“騙”回來的黑色筆芯筆。每次握起他時,我都會想起我他陪伴我所畫下的人事物;所以握起這把破爛不堪的雨傘亦然。

     Konmari說:“If you hang on to things you can't forget an old love, you'll never find a new love.”。或許我是時候把她放下了。

     並感謝她帶給我的每一點每一滴,美好回憶。

     謝謝妳。




     

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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